「王醫師，我帶寶寶回來打預防針。」

「小欣，最近寶寶都好嗎？」

「都好，會溜滑梯了唷！妳兒子呢？」

「把我給累死囉…不過，他們好可愛，不是嗎？」王醫師和小欣相視而笑。她們認識彼此，是兩年前的某個晚上。

母嬰同室的第一夜

「哇～哇～」

「唉唷…」晚上吃的止痛藥藥效退了，剛才因為身體的挪動而造成會陰部傷口刺痛。這是母嬰同室的第一夜，她感到有些害怕和緊張，歷經12小時的陣痛，和在產台上用力的20分鐘，她非常疲憊，卻睡不著。每次寶寶哭，都讓她的內心充滿疑惑：「寶寶餓了嗎？她哪裡不舒服？尿布濕了嗎？」身為嬰兒用品公司的店長，她在職場上充滿自信，能力也深受肯定。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嬰幼兒的照顧比一般人還了解，可是夜深人靜的此刻，她為何感到如此無助？

熬過漫漫長夜，許多親友來醫院看她。

「小欣！妳還好嗎？」同事們帶來好多嬰兒用品來。「哇！小朋友好可愛喔！」

「小欣，我昨天拿來的魚湯吃完了嗎？」婆婆一邊整理床頭，一邊擺上更大一鍋雞湯，催促她起來喝。

「傷口痛不痛？記得參加今天的產後教室喔。」護理師來幫她換藥。

「回家以後要觀察惡露的量，突然增加或變紅，就要回診。」她的產科主治醫師在產後教室對媽媽們衛教。

回到病房，看著窗外的夕陽西下，寶寶哭了起來。哄了1個小時，滿頭大汗的她也忍不住哭了。寶寶似乎哭累了，在她懷裡睡著了，她感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。她問自己，為什麼連哄孩子都做不好？她能照顧這個孩子嗎？自己到底怎麼了？

「小欣，妳今天都好嗎？寶寶好嗎？」先生下了班就來醫院陪她，看起來很疲憊，但眼神藏不住看到寶寶的開心。

「嗯。」小欣不想說出自己的害怕。寶寶真的好可愛，可是也讓她有點手足無措。

吃過睡前藥，病房熄燈了。先生在陪病床上開始打呼，她抱著寶寶，在病房走廊上踱步，試著哄寶寶入睡。經過廁所，聽到裡面有哭泣的聲音。因為好奇，她走進去，最後一間廁所的門半掩著，她看了一眼，有位產婦抱著嬰兒，坐在馬桶上。她也看到小欣了，抹抹眼淚，但還吸著鼻涕。

「昨天半夜。」她聲音有點沙啞。小欣心裡明白，歷經產痛折磨的媽媽，多少有點這個症狀。

「嗯。」她點點頭。

那位媽媽抬起頭來看著她，眼眶紅紅的，但眼神閃爍著被了解的光芒。「妳也是這樣？」

「逃跑？」她接話，帶著一絲愧疚的神色。

「對呀！就是這樣。」她搗蒜似地點頭。

對方臉紅了。「我…我是醫生，我怕被護士看到我在哭。」

擦乾眼淚之後

【撰文/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 精神醫學部 鄭婉汝醫師】